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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九章、是否鐘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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霍嬗雙手一背,微微頷首,“孺子可教也。”

九方纓只覺得笑也不是、哭也不是。原來並非人家平輿侯心血來潮,一切都是這個小子在背後故意為之——這分明是在趁機害她吧?!

苦思片刻,九方纓勉強拱手道:“如此……便多謝侯爺擡愛了。”

“憑這麽一句話便想打發了?”霍嬗挑眉。

九方纓無語,對著霍嬗當真沒轍了。

雖然她當家已久,但平日往來面對的都是街坊以及買馬的客人,她倒是從未應對過這種早熟的少年人。

尤其,還是霍嬗這般……與眾不同的。

她嘆了口氣,卻突然感覺近來自己嘆氣的次數愈發多了,只好轉為一聲咳嗽,“侯爺有什麽吩咐,便直接挑明罷。”

霍嬗這才點點頭,“還算識相。依然是上次的提議——我命你來冠軍侯府做事。”

九方纓一聽,臉色頓時沈了下來,拔足便走。“只這一條不行。天下能人千萬,侯爺為何偏抓著我不放?”

這小侯爺究竟為何總是這般奇思妙想?她並未得罪著小侯爺,甚至還為他治了傷馬,為何得不到好報?

“站住!”霍嬗腿短,根本追不上九方纓卯足勁兒的飛奔,急忙向路邊打手勢。

九方纓正急著離開,迎面忽然一道黑影閃出來,於辰正攔在面前,無可奈何地看著她,不情願地張開手,“公子還請留步。”

“你阻攔我?”九方纓回頭看向霍嬗,有些著惱。她怒極反笑,目光微冷,筆直地立在原地,“自然,以侯爺的身份地位,無論想做什麽,任誰都是阻攔不住的。”

霍嬗正悠然踱步到她跟前,聞聲腳步一頓,表情僵在了臉上。九方纓看著他倒背雙手的姿勢,分明顯得老氣橫秋,可偏又頂著那張稚嫩的臉,顯得怪異又好笑,卻讓人忽然不忍心發火了。

九方纓頓時有些心軟了,他畢竟還是一個孩子。她退回去想說點話安慰,霍嬗忽然退後了一步,語氣冰冷,“滾吧。”

“……”九方纓氣結,這小兒當真喜怒莫測!她在原地平息了片刻怒氣,立即毫不遲疑拂袖而去。

於辰動了動嘴唇,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少年人怒氣沖沖地離開。他嘆了口氣,走近霍嬗身側,低聲道:“侯爺,您既然想要招攬他,自然要溫和一些……若您動輒呵斥,他並非府中之人,自然更不會聽任您的調遣。”

霍嬗擡起頭,小臉上一片冷色,片刻,又浮現了熟悉的嘲諷笑容。

“他既然知道我是什麽人,還敢再三拒絕我,世上竟有如此不識好歹之人?呵……難道在侯府裏為我做事,還比不上在這市集裏賣馬?我倒要看看,他還能硬氣到幾時。”

於辰暗想,畢竟並非所有人都能忍受您的脾氣,哪能一概而論。何況那少年人自己的日子過得安詳平和,為何要謀求前路未知的改變呢?

“走罷,還留著這裏作甚?”霍嬗翻身上馬,幾乎是咬牙切齒地丟下一句話,往馬股上狠抽了一鞭。棗紅馬朱血吃痛,奈何蹄上尚有木屐,只能小心翼翼地盡量快行。

“侯爺!”於辰念及九方纓所說,生怕朱血出什麽意外摔了自家小主子,只得也翻身上馬追了上去。

忽然一陣冷風拂面,於辰冷得微一哆嗦,恍惚中見到霍嬗的身形也晃了一晃,衣袂翩飛,整個人隨時將乘風而去、消失在天邊似的。

於辰心裏驀地一驚,他怎麽會生出如此念頭?

作為驃騎大將軍的唯一子嗣,這個小小少年自出生起便承載了許多人的希望——或許,是太多的希望。

於辰很驕傲自己曾追隨過那位已經成為神話的先代冠軍侯,連帶著對霍嬗也極為關切,但剛剛那一瞬即逝的幻覺、或僅僅只是一個念頭,卻讓他感到一絲莫名的惻然。

故而他能守在這小小少年的身邊,無論霍嬗的脾性如何,他始終不曾改變。

隨著那兩人兩騎遠去,巷子裏又恢覆了寧靜。

一旁的角落裏,一個胖胖的身影顯露出來,深深地望著那兩個離去的人,忽然露出了淡淡的笑容。

“想要招攬她麽……”

九方纓氣呼呼地卯足勁兒飛奔,不一會兒就看到了自家所在的巷子口,趕緊一頭鉆了進去。

她走得太快,全然沒註意到左側頭頂的窗邊,有兩雙眼睛自她出現便密切註視著。

“這位便是你那位外甥罷。”虞海漫不經心地道,提起酒壺又為二人的杯子滿上。

暴利長連道不敢,捧起了酒杯,陪著笑臉道:“大人說得極是,阿纓雖然年輕,性子卻是極好。”

虞海點頭,目光又將對面的人打量一番。

因為流放敦煌做了幾年苦役,暴利長的外表看起來遠比實際的年歲滄桑,躲閃的眼神顯示出他的膽小怕事,也正是因此,應當更加容易掌控。

虞海回想方才那個匆匆走過的少年,雖然只在宮中有過短暫的會面,他卻直覺感到那少年的性子與己不合,若是培養那少年薛纓,必然留有後患。

虞海飲了一口酒,壓下心頭的得意,依然用平淡的口吻道:“方才所說,以為如何?”

暴利長正在嚼著嘴裏的肉片,聞聲趕緊拼命吞咽了下去,驚愕地睜大眼睛,“您……您並非是取笑?那、那是真的?”

“是。”虞海頗有些嫌惡他這副嘴臉,心裏暗暗道了一聲“庶民爾”,依然帶著淡然的神色,“我既然為太仆,六廄為我轄下,承華廄丞年歲已長即將歸鄉,你若是願意,我便……”

“願意願意!多謝大人提攜!”暴利長手中的筷子都跌了下來,激動得雙手發抖。他顫抖著離席,雙膝直打顫,幾乎要一頭跪倒。

虞海連忙也站了起來,伸手將他扶住,呵呵笑道:“明日自會有人來接你,明日宮中見罷,承華廄丞這職務雖不算高,將來做得久了,只怕太仆也是極有可能……”

“不不不,這一切都是太仆的提攜,太仆大恩,小人——臣永世不忘!”暴利長這回腦筋轉得快了,絞盡腦汁想出一些奉承話巴巴地討好面前的人。

這是怎樣的運勢……前一日去長安令衙門溜達了一圈,暴利長還以為以聲名盡毀、在長安再也不能繼續待下去,不想今日竟被太仆親自直接找上門,還要提攜他入宮,看護天子六廄!

雖只是一名小小廄丞,雖只是一名看馬的官,可當今陛下真心愛馬,他日養馬養好了,只怕飛黃騰達也不在話下!

暴利長往下細想,禁不住臉上神采飛揚,虞海心中暗自冷笑不提。

九方纓回到家中,飯食早已準備妥當,卻依然只有薛林氏和細君在家,一問起來,暴利長才出去不久,直言今晚並不回家用飯。

“舅舅又有何事出去?”九方纓心裏著實有些擔心,前些日她這舅舅出去,想不到是跑到各貴族官員之中吹噓,打著相馬的名義騙吃騙喝;好容易因為被商人告發消停了,今晚莫非是又有了新招數?

細君輕笑不語,薛林氏似也認命了,搖搖頭,“無論如何,親家舅舅又不是孩童,真要做些什麽,心中還是有分寸吧。”

九方纓苦笑連連,雖不應由她細數,但以她這舅舅的脾性,恐怕真不知分寸為何物。

碗筷收拾畢,九方纓照例去馬廄餵馬。兩匹馬在一起算是相安無事,那灰馬此前一直被商人馮繼充作苦役,動輒打罵,雖是牲畜卻也知道畏懼,待在馬廄中分外乖覺。

九方纓給它們撥拉著草料,背後忽然傳來腳步聲,她笑了笑,回過頭去,“你也要學養馬麽?”

劉細君婷婷裊裊走近,含笑搖頭,“纓姐姐的技藝不是一般人能達到,我自嘆不如。再者,我騎術平平,實在辜負駿馬,飼餵它們難道能助我增長騎術?”

“這話難說,指不定就能。”九方纓振振有詞。二人相對一眼,都不由得笑了。

兩匹馬正吃草吃得歡,白龍不時擡起頭來蹭蹭九方纓的手,好像在撒嬌,九方纓也順勢搔了搔它的耳朵,笑罵一句“精怪”。

“纓姐姐……”身後的劉細君忽然低聲開口道。九方纓輕輕“嗯”了一聲,劉細君遲疑片刻,低聲道:“關於打聽西域商人之事,你所拜托之人……是否是那位匈奴都尉?”

九方纓手中動作一滯,不知為何覺得臉上有些熱,囁嚅著道:“我在長安也算舉目無親,何況金都尉是朝廷中人,所識之人自然比我們多……”

她說著說著就低下頭去,這番話聽起來怎麽更像借口而非理由?她尷尬得幹脆閉了口,忽然聽對面劉細君“撲哧”一笑,嘖嘖道:“纓姐姐,你果然對他挺特別。”

“沒有!”九方纓馬上反駁,“他是朝廷官員,而且還是匈奴人……”

她一下捂住嘴,馬上又搖了搖頭,自我安慰般道:“若真是兇惡的匈奴人,陛下也不會留他在身邊為官罷?”

“所以,纓姐姐是當真對他鐘情了麽?”劉細君笑瞇瞇地靠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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